枕前冰

一定有个你们,完成了缘分

【非良】【百日非良第七十八日】逐夜(04)

#架空设定,请勿深究#


(4)错过的昨夜曾有怎样皎洁的月?

         烛火未熄,北风凛冽  



       高一下学期期末分文理班,张良如之前所说的选了理科,一起留下的还有弄玉,韩非正好不用再费心考虑课代表的事,他们两个都是文静懂事的好学生,能为他分担不少。

  附中从上一届开始采取了新制度,高二开始文理班的班主任由遴选出的优秀老师重新担当。假期补课的第一天,当看到走进来的是韩老师时,短暂沉默之后,教室瞬间因为惊喜而变得热闹又嘈杂。

  他站在讲台边,含笑做了个噤声的手势,同学们立刻安静下来。

  “换班主任是学校的安排,理科班嘛,有个理科老师带着更有气氛。”他朝同学们鞠了一躬,“几个班主任里,我是第一次带班,压力还是很大,但我知道同学们都很好……我还是会努力,和大家一起成长,一起进步。”

  同学们怔了怔,不知要如何开解他,有个心细的女同学笑眯眯地举手接话:“老师,你别这么谦虚,考核成绩在宣传栏里贴着,我们知道你是第一,都很高兴哦。”

  另外一个长得五大三粗,学习却特别好的男生也瓮声瓮气地说:“就是,老师,分班前我妈打听过,如果你真的不好,她早在家长会上跟学校闹起来了,你就安心带我们吧。”

  大家顿时拍桌大笑,这个男生的妈妈学生们都有所耳闻,是个特别热情又……特别激进的家长,因为家里有背景,非常关注孩子的任课老师,要是有哪个老师的资历她看不上眼,就会跟校长理论,但到现在韩非都没听到这个消息,证明家长十分满意。

  一年相处下来,只要不是上课,他跟同学们说话都没大没小的,听了学生的话也是没正形地笑:“哎,那可能是你妈妈看到我帅气的证件照了,所以才没什么意见。”他又做出个为难的样子,“要是你爸爸来,估计就不一样啦。”

  “老师,不是的!我爸也同意!”男生还倒着急了,粗声粗气地解释。

  同学们哈哈大笑,他们很喜欢这个英俊风趣,没有架子的年轻老师,他教单科的时候,大家都是满怀热情的努力学,希望他看到好成绩时会很开心,现在他当了班主任,天天都能见到他,爱来学校的理由又多了一个!


  闲话说完办正事,理科一班的同学有新有旧,原则上班委成员是高一担任的高二继续,空出的位子也很快选了新的,只有选班长时出了一点点小风波。

  自荐班长的有好几位,都想证明自己的才能,而原班长张良一点想参加的意思都没有,韩非本来是想只要张良一提他就同意,这个学生心思细腻,做事认真,能给班主任帮很大的忙——可是他怎么就坐在那不说话呢?

  视线投向坐在窗边的少年人,他淡然地坐在那里,除了刚才决定当化学课代表时点了点头,剩下时候都安静得仿佛自己不存在。

  其实张良也很郁闷——老师居然还需要考虑别人,为什么不直接提名我,是信不过我吗?

  感受到了老师的视线,他也投过去带着问询的赌气眼神。

        韩非:“……”

  对一个十五六的学生眼睛里在想什么韩非还是有点心得的,想了想,他敏锐的发现:其余几名同学其实都是一时兴起,原来在自己班里没有当过,这下让他找到了理由,温言劝慰几位同学:你们还不太熟悉新班级的情况,先让张良当,期中考试以后我们再重新选择。

  这个理由完全说服了同学们,大家都同意,班长依旧是张良,老师笑吟吟地看回去,视线里有不用说出的话。

  这下你满意了吧,我的班长?

  ——还跟我生气吗?

  他的班长站起来说了个好,这才是满意了。

  那天下午,窗外是浓翠的绿和纯净的蓝,窗下是少年温文尔雅的笑意,他穿着附中的夏季校服,青白相间的上衣显得他清瘦高挑,乌黑的发,英秀的眼,一举一动都透着自信飞扬的蓬勃意气。

  无意间扭过头来,看到这幅美好画面的新班主任很明显地愣了愣,才回过头去对学生们笑道:“当班长是件很麻烦的事,他要为我们操心很多,来,让我们掌声继续鼓励一下张良!”

  教书生涯最高兴的时候莫过于此,遇到非常优秀又懂事的学生,让他心中一热——如果有机会,我愿意尽我自己所有的力量来帮助你,教导你,为你,还有你的同学们,贡献一个最美好的成长。


  新学期开学不久,第一次当班主任的韩非就遇到了一个很棘手的突发情况——还是弄玉来告诉他的,说张良下楼的时候不知道被谁在背后推了一把,抱着的作业撒了一地不说,他从楼梯上滚下去,腿疼得站不起来,有同学把他背去了校医室,请老师快去看看。

  当韩非听到“张良从楼梯上滚下去了”这几个字时,立马就觉得脑子里“轰隆”一声,丢下教案甩门就走,用最快的速度赶到了校医室,几个同学陪着张良,看班主任来了,四散而开,紧张地站在他身边。

  “严重吗?”他都顾不上看学生,赶紧先向校医打听。

  校医告诉他:严重倒是不严重,从楼梯上滚下来时张良及时抓住了扶手,没有造成严重后果,只是脚崴得比较厉害,他已经做了基本处理,但还是要去医院再看看。

  韩非立刻点头答应:“我现在就带他去。”说完立马吩咐其余几位同学,“你们回去告诉副班长,我得带张良去医院看病,晚一点回来。”

  他的学生们都很听话,也知道事情的严重性,匆匆地回去了,他在张良身边俯下身,背对着他:“忍着点,老师带你去医院。”

  少年坐在长凳上,尽管疼得倒吸冷气,依然礼貌地说:“没关系老师,我可以自己走。”脚刚一沾地,他的长眉便明显一跳。

  “好啦,这种时候你就不要逞强了。”韩非站起来又俯下身,心急如焚地说,“赶快走,抓紧时间,你不喜欢我背你的话,叫个救护车来?”

  “……不是。”张良也找不到话来反驳了,趴在老师后背上,他跟校医打了个招呼,转身就往最近的医院去,从出租车上下来,继续背着他。

  趴在老师背上的张良一路上只字未言,关注点却飘向了奇怪的地方——老师爱好干净,时刻注意着不让粉笔灰落在身上,但时间长了,身上总有股浅浅的粉尘味;他不抽烟,但总能沾上老师抽烟时的淡淡烟;再加上一点化学实验室常用的清洁剂味道,混杂在一起,成了他独特的个人气息。

  少年轻轻地叹了口气,觉得这时候火急火燎的老师,比起平常讲台上风度翩翩的他,反而更亲切了。


  “很疼是吗?”韩非马上听到了他的叹气,侧过头,柔声安慰他。

  张良愣了愣,直言没有刚才那么疼了,反而关切地问他:“老师,我是不是很重?”

  “……哈,你说什么?”短暂沉默之后韩非惊疑地笑问,“脚腕不疼了是吧,瞎担心什么呢?别说你这么瘦这么轻,就是吴志远脚崴了老师也得背他来啊!”

  吴志远就是之前那个长得魁梧脑子却异常聪明的男生,现在的身体轮廓至少比韩非粗一圈,张良被老师逗得一乐,忍不住笑道:“老师要背吴志远……那说不定背完就要住院了。”

  “好啦好啦,就会跟我贫嘴。”说话间已经到了急诊室,他把张良放下,一抹额头的汗,对他笑道,“你在这等医生,把你家人联系方式给我。”

  张良意犹未尽的笑容突然一僵,吞吞吐吐地说:“算了吧……”

  “什么算了?”韩非不太明白,“肯定要叫你家长来呀。”他揉揉少年的头发,笑问道,“你还等着老师把你背回去吗?”

  “我……”少年充满愁绪地叹了口气,没心情跟老师开玩笑,只好说了个电话号码,韩非去联系,不一会,一个中年妇女赶到医院,说是张良家的阿姨。

  作为班主任,学生在校受了伤肯定与他有关,韩非对阿姨态度恭敬,连称他没有照顾好学生非常抱歉,阿姨听完张良的叙述后摇了摇头,温和地说:“学校里磕磕碰碰是常事,老师也不能时时刻刻注意到,不能全怪您。”

  “阿姨,这事完全跟老师没关系。”张良在旁边冷静地纠正。

  韩非刚松了口气,阿姨却拧住了眉头,忧虑地说:“这孩子心实,谁都不怪。可是我家老先生知道了绝对不能善罢甘休……老师,要是他去了学校,请您多担待。”

  看两人的神色都特别郑重,韩非也莫名觉得可能会发生什么事,不过他没多想,对两人笑了笑:“好的,我一定会安抚好老先生的。”又安慰张良,“老师先回学校了,你处理完就直接回家,后面的事再安排,请阿姨多费心。”

  阿姨笑笑不说话,张良还是沉着脸,低低说了声:“……老师再见。”


  等张良祖父把状告到校长那里,韩非才知道为什么他们都说让他担待着点:老先生写来了信,用十分凌厉的措辞诘问校长——

  他这么年轻的老师到底有没有当班主任的资格?

  下课时人潮拥挤没有纪律,学生们到底还有没有素质?

  教出能随手就把同学推下楼的学生,这个年级的老师是不是应该集体反思?

  校长苦笑着把这些质问都摊在韩非面前,后两者他自己可以解释,前面的就没办法了。他好心建议韩非:不如写个检讨让学校公示?要不然老先生没法消气,他在省里的教育部门工作了一辈子,丁是丁卯是卯,思想老派,孙子受了伤,学校不道歉绝对不行。

  算起来这事韩非极其无辜,但想到学生愁眉的样子,他也只能苦笑道:“唉,好吧,都是我的错,检讨写多少,三千字够了吗?”要是不够……那他也没办法了。

  “够了够了,下周交,至于其他的事项,我在周一晨会上再说。”校长叹口气,无奈地笑了笑——附中是省级重点,已率先在校园里大部分地方装上了摄像头,可是谁又能料到在拐弯死角的地方能发生这种事?还要让无关的老师承认错误……他不禁用手揉了揉额角,韩非见校长为难,离开前轻轻地带上了门。

  休息到下周一来上学的张良听同学们给他八卦:老师交了三千字的检讨,校长在晨会上痛骂了高二年级的老师和同学,让推他那人周三前自己去校长办公室认错。

  在附中上了五年学,从没见过校长发那么大脾气——八卦的同学最后十分新奇地这么总结。

  张良听完很忧心,明明不是老师的错,最后还让他写检讨,老师会不会很生气?会不会对他和他的家人有看法?他左思右想,放不下忐忑的心情,想着伤比前几天情况要好些,趁着课间,请同学扶着,一瘸一拐地去了化学办公室。


  “哎呀,你想多啦。”他的老师听完哈哈一笑,站起来摸摸他的头,“我怎么说也是班主任,这点责任还是要负的嘛,你受伤,老师也过意不去。”

  “可是,明明就和老师一点关系都没有。”他很抱歉,“在家里我就跟祖父说过了,是我不小心才摔的,但他一点都没有听我的,老师,我……”

  “千万别跟我说对不起。”韩非立刻打断了他,果断地说,“那我的三千字检讨岂不是白写了?放心吧,写检讨不仅仅是因为你的事,我自己也反思了很多工作失误,对我来说挺好的。”他要去上课,为了照顾瘸着走的张良,脚步很慢,“行了,我们走吧,晚自习还要跟大家说说竞赛的事,名单都报上去了,现在你们就要开始准备啦。”

  走到楼梯边,他朝张良伸出手:“来,我扶着你,下楼稳一点。”

  “……谢谢老师。”张良顿了顿才握紧他的手,下楼时他低着头,唇边带着很容易察觉的微笑。

  后来的几个月一直这样,老师很担心,只要在,上楼下楼都会来握紧他的手,无意间就这么陪着他度过了一段值得纪念的时候。


  十月下旬,初赛结束,韩非班里包括张良在内,进决赛的有八人。

  成绩出来那天,化学组的老师们都很高兴,只是韩非的同事赵老师有些疑惑:初赛时,他带的三个班报名人数加起来才赶上一班,虽说一样都是优秀的孩子,可他的学生们热情度明显差了好些,赵老师不禁开始在心里思索:难道是他的问题?自己和韩老师相比,到底差在哪里?

  他看向邻桌的韩老师,天气变冷,他上课暂时不穿西装,而是在白衬衣外面加了件烟灰色的针织外套,显得身材更加颀长,带着一副无框的眼镜,相貌英俊,气质斯文,最重要的是他看起来根本不像个高中老师,倒像是个还没毕业的大学生。

  ——好像,还真是差着那么点。趁韩非不注意,赵老师悻悻地移开了眼神。

  韩非看不出赵老师纠结了半日的思想活动,他在专心地查看着决赛名单,全年级参加决赛的总共二十一个,不论决赛拿不拿奖,已经证明了附中学生不可小觑的实力。

  晚自习上他首先恭喜了同学们的好成绩,然后讲明了决赛的时间和地点:“决赛的难度要比初赛大一些,不过大家不必担心,还是按照原来的进度做习题,有不会的难点就来问我,随时都可以。”

  “知道啦。”同学们齐齐一应,他们从小开始频频参加这类竞赛,该做什么心里有数,根本不需要老师一直挂在嘴边,答应完就各干各的。没人注意到,班长从上课开始就一直蹙着眉,看看讲台上的老师,一副欲言又止的表情。

  只有张良自己知道他的心事。

  晚自习开始前,他曾路过办公室,当时屋中空无一人,韩非打电话的声音特别明显,本来他也没当回事,可是老师的一句“他们正在关键时刻,我还不能走。”让他又不得不停下了脚步。

  ——老师要走?为什么要走?要去哪里?

  这个问题从上晚自习起就一直横亘在他心中,让他高中以来第一次上课神游,同桌都注意到了他的恍惚,悄悄提醒让他回神,因为老师正在安排下周实验的事。

  明明是交托给两位课代表的准备任务,只有弄玉答应了一声,张良并没什么反应,因为他一个字都没听进去。韩非深深地看了一眼他的课代表没有说话,照常讲课,直到放学前才开口,让他留一下。

  “好了,现在可以说说了,你今天怎么回事,上课都走神了,我在讲台上看得清清楚楚。”他们结伴走出校门,夜空干净,明月皎洁,空气中带着些许寒意,让人头脑清明。

  相处了一年多,张良知道老师不喜欢绕弯子,就把办公室外听到的事原原本本地说给了他,同时说出自己的忧虑:“老师你要走了吗?那我们怎么办?”

  “哈哈哈哈,你是说这个啊。”韩非笑起来,双眸闪闪,恍如繁星,他笑吟吟地看着忧心忡忡的少年,又摸了摸他的头,这次的张良连侧头躲开都忘了。

  “哎呦,看你愁的,好吧,告诉你,其实事情是这样的——”韩非轻咳两声,郑重地将内情告诉了自己的班长:他大学时曾和同学许愿要成立研究所,后来这个同学神秘消失了几年,他以为事情也这么算了,就考了教师。没想到前几天同学又给他打了电话,原来他神秘消失的几年里,已经在A市筹备了一个像模像样的研究所,问他来不来。

  研究所是他一直以来的愿望,对老朋友的邀请他当然非常高兴,只是今时不同往日,他并不是一个人,那么多同学的前途都在他手里,他要为同学们负责,所以跟老同学商量好了,再过一年,这届同学们高考结束,他就辞职。

  “这下你放心了吧!”走到路口,他停下来笑道。

  张良的表情显然很受震动,原来老师为了他们宁可推迟自己完成心愿的机会,而他还怀疑老师会毫不犹豫地甩下他们就走——还是班长呢,这么思考真不应该!

  老师一眼就看出了他在想什么,被他逗得乐不可支,知道这是学生担忧他敬重他的表现,心里很高兴,也就开开心心地嘱咐他:“行啦,别胡思乱想了,回去好好学习,认真准备竞赛,再在课堂上走神我可不允许了,还等你拿个奖呐。”

  “老师放心,我一定会的。”他答应的很干脆,明净的声音融进北风里,竟给这个有些寒意的冬夜增添了融融暖意。

  一月上旬,决赛结束。

  附中成绩优异,八位参加比赛的同学都获得了不同的奖项,还有两名优秀指导教师,正是韩非和他的同事赵老师。

  校长顿时扬眉吐气,早都忘了之前学生家长告状的事,在假期结束前的例会上把高二年级夸出了花,并不平静的高二上学期,就在一个还算好的结局中过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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