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任何意义的流水账#
#OOC都是我的锅#
(7)
张良从一进门就见到韩非默默地坐在沙发上,面色深沉又严肃,像是在思考着很重要的事;但是仔细再看会发现,他无意识地抿着唇,眼神晦暗不明,更像是陷入了一段悠长遥远的梦境里,无时无刻不得脱身。
他无声地看了一阵,发现韩非根本注意不到他在,心中暗暗纳罕,走到韩非身后,拍了拍他的肩膀,轻声问怎么了?
“哦,是你回来了啊。”韩非被张良一拍才如梦初醒,侧过脸对他笑了笑,“……没事。”
张良微微一怔,立刻察觉到了哪里不对——韩非好像完全没意识到,他在张良面前假笑不如不笑。因为这个笑容笑得并不好看,反而很客套,很逃避,很……不像平时的他。
“没事就好,那我不打扰你了。”张良昨晚加班,今天又连续开了两个会,这时感觉特别累,实在没有太多的精力去探询韩非反常的原因。既然人家说了没事,他就倒了杯水径自离开,顺手虚掩上卧室的门。
整个过程中韩非一直在沙发上安静地坐着,没有任何表示。
这时就显出了不粘锅不在家里的缺点,让他们之间的气氛总会特别容易地陷入微妙的僵持里。又过了好一阵,韩非才发觉自己正很无聊的坐在客厅里浪费时间,禁不住自嘲地笑笑,长吁了一口气,又使劲晃了晃脑袋,试图把那些纷繁杂乱的回忆从脑海里暂时抛出去。
——想那么多有什么用?不管他愿不愿意,过去的事就是过去了,他觉得自己已经可以走出总被回忆困住的局面了,相信张良也是。
想想看,接下来的日子还要做普通的室友呢,不能总是怎么尴尬下去……他在心里提醒自己少想些无关紧要的,先做要紧事,于是起身走到张良卧室门口,轻轻敲了敲虚掩的门。
“张良,你不用过来,听我说就行。之前有物业来登记你的详细信息,我拿不准要不要说你的工作单位,就跟物业说成了‘自由职业者’。如果你觉得合适就不改了,你要是觉得不合适,有空去跟物业说一声,地方知道吧?”
“好的,麻烦韩兄了。”张良还是在应声之间把门打开了跟他说话,虽然眉眼间有十足的疲倦,态度还是一如既往的和气,“我知道。”
“那就好。”韩非颔首笑笑,这件事就算告一段落了,他准备离开前又随口问道,“对了,时间也快到晚上了,你要吃饭吗?”
张良说不了,“今天有点累。”他轻声笑道,“想直接休息了,韩兄不用关照我,谢谢。”
既然张良这么说,韩非也没什么要说的,干脆地点点头,“我去和朋友吃饭了,你自便。”
“好,再见。”张良温声一应,重新关上了房间门。
大约十分钟以后,当张良发现自己就算躺在床上也能毫不费力地分辨出韩非下楼的脚步和关门的声音时,他无奈地叹了口气,眼睛定定地瞪着灰白色调的天花板,神思不知飞到了哪里去,脑海里乱糟糟的,只有一件事能确定——现在是肯定睡不着了。
其实韩非出门时真没有发出多大声音,他平常动作就轻,基本不会影响到别人,一般情况下张良根本不会注意到。然而今天他恰巧陷入了劳累之后的怪圈:身体越疲倦,精神就越活跃,也就越能听到一些根本不想听到的声音。
张良的脸色很不好,但他偏偏又是个脾气很好的人,不会为这种事就发脾气,也没有要迁怒任何人的想法,安静地躺了几分钟后,拖着疲倦的身体重新坐在桌前,拿出带回来的实验报告,准备继续工作。
“唉……”
然而事与愿违,看了不到三行,一阵厌倦感扑面而来,让他很难得的感觉到了烦躁,又颇为焦虑地推开了报告,支起手,轻轻揉着额角。
张良真的要服了今天的自己——也不知是犯了什么蠢,所有的事仿佛一辆脱轨列车,骤然间全部偏离了他的掌控。他很不喜欢这样的感觉,决定至少要做一点小的改变,才能调整心情,摆脱这个让他感到压抑的气息。
于是他立即离开房间并顺路拐向厨房,倒不是急于要吃点什么,而是想借此调整注意力,让精神重新疲倦下来,才能让自己免于陷入更深重的烦躁情绪里。
只是他想得固然很好,现实却不可能随时随地如他所料
做点什么事能忙起来呢?
既然来了厨房,那首选肯定就是做饭了,他在厨房停留片刻,打开了冰箱又关上——
冰箱不是空的,阿姨来过,塞满了足够他们吃一阵子的食材,其他地方也放了七七八八的食物,能让他们谁想做饭的时候立刻就能给自己收拾出一桌子菜来。
但人心真是复杂多变,张良打开冰箱以后又完全不想动手了,他犹豫片刻,最终选择倒了杯果汁,去了二楼的露台。
露台上的环境很不错,傍晚的阳光少了几分白天的炙热,从高楼间穿梭而过的凉风更是轻快,张良在这里只坐了片刻,心中莫名其妙的烦躁感就少了很多,眼中也有了轻微的笑意。
最近很少有这么轻松的时候,能让他安静地看着天边由浅蓝慢慢变作橙黄,看着天际下的远山在暮色里渐渐变成几条苍灰的笔迹,让归家路上的寥寥行人如同笔迹带出的墨点,渐渐地融于华灯初上的夜色中。
暮色越深,四周就越安静,很适合一个人调整心情,只有桌上的手机偶尔会发出消息提示声,他会不紧不慢地轻松回复过去,有问到他在哪里的,他就会回复:在家里。
回答的没错,这就是家里。
片刻前的疲倦渐渐隐去,他在静谧的气氛中获得了极大的满足。
在有他的地方就叫家里……这曾是五年前他能想到的最美好的时候。当时还仅仅是一个存在心里的愿望,觉得只要两个人不懈努力,总有一天会实现。
现在的事实证明:命运不会亏待认真生活的人,梦想总会有实现的一天。虽然方式……变化很大,但这或许,就是生活的无常之处吧。
坐在露台上闲着没事,张良想起他们第一次提到有关将来愿望的时候,是个哭笑不得,但是也……值得记住的一天。
当时他们紧张的工作日程里好不容易排出了几天假期,张良作为负责人之一,又是大家的新朋友,自然要略尽地主之谊,就跟对方提出要招待大家出去玩,但是他这个提议却没有像工作中一样获得对方的赞同——
组员之一的弄玉听过后温柔又礼貌地笑着拒绝了,说她怕热又怕晒,决定没有必要时坚决不出酒店。另外一位同事也有自己的打算,因为家在不远的邻市,决定借着休息的机会回家一趟。
于是只剩还没问到的韩非了。张良向他投去探究和期待的目光,韩非本来兴趣不大,但是在这样的视线里却莫名的产生了一种“就算没兴趣也要说兴致满满”的想法,就冲他笑笑:“好啊,正好我今天也没事,我们就出去逛逛。”
这时的他们并不会想到,即使很平常的闲逛,如果同伴是他,也能让他们逛出个不平常来。
开始还很正常,因为聊到有想看的电影,他们找了家正在上映的影院,但是没料到在周围碰上一群正好在搞楼盘推荐的热情阿姨,他们还没反应过来就被团团围住。两个人本来脾气就好,不怎么会严词拒绝,于是都被连拉带拽地推进了不远处的售楼部里。
他们在售楼部拥挤的人潮里面面相觑,后来韩非形容自己在那一刻的感受是“大脑一片空白,根本想不起来之前做了什么。”,张良说他也是,两个人就那样呆呆地站了片刻,又忍不住笑起来。
在人群中笑得毫无形象的两个人应该是很显眼的,但那时刚好又遇到了一波人潮,再加上韩非大笑之前被张良及时的拉到了人少的一边,保证他们互相开玩笑时不被打扰——
“张良,那个阿姨把你拉住的时候,你为什么不拒绝啊?”
韩非一想起那个场景就忍不住笑得前仰后合。刚才他在接电话,张良就停下来等他,于是他在接电话的过程中目睹了张良“被几个阿姨拉住,先是热情地塞给他楼盘传单,不等他拒绝就又开始给他讲房型,讲的张良完全没有插话的机会,直接被人家塞进了售楼部里”的场景。
张良边笑边回以无情质问:“那你呢?为什么不把那个阿姨从我身边拉开?”
刚才他真的好好拒绝过,发现没用时即刻给韩非使了个眼色,希望他接完电话能过来帮自己一把。可他没想到,韩非确实立刻把电话挂了,也赶紧过来帮他了,但他那份斯文拒绝在热情如火的阿姨面前根本起不了任何作用,只是让张良听到了他的声音被阿姨的推销声完全盖住的整个过程而已。
“谈工作的时候明明很自如,只要没人阻拦,你能滔滔不绝的说几个小时,怎么到了阿姨面前根本没有反驳的余地?”张良笑过之后又表示出了疑惑,“韩兄,我看你还没说几个字就被阿姨推进来了,你是想说什么?”
原来张良也看到了,韩非苦笑着点头:“我是想跟她说明一下道理,陈述我们根本没有看房子的诉求,让她停止对我们强买强卖的行为。”
跟热情冲天的大妈这么一板一眼的讲道理,能有用才怪……张良认命地笑笑,也不继续互相质问了,长吁口气:“算了,韩兄,趁还没有人注意,我们抓紧时间快走吧。”
“不行啊,你看门口。”韩非蹙眉叹气,让张良回头去看门口,“那里一直不停的往里进人,我们根本不可能逆行离开。”两人只能另找出口,又发现出口远在大厅的那一头,商家的用意很明显:每个进来的人如果不是顺着人群看完了所有的模型,完全不能轻易离开。
“好吧,那我们只能认了……”张良苦笑着点头,想想这趟出来闲逛本来是自己提议的,没想到把他俩都拐进了沟里,抱歉地跟韩非说实在不好意思。
韩非并不当回事,轻松一笑:“没事,这属于突发情况嘛,咱们谁也想不到啊。反正离电影开场还有段时间,就……看看呗?看完也正好离开。”
“嗯,好。”
拜热情的阿姨使劲拉人所赐,售楼处里相当热闹,他们一路走过去时,不用特别留心都能了解到这处新开发的小区主打中等户型,针对的顾客人群是3-5人的小型家庭等相关信息。也注意到了看房的,听工作人员讲解的多是年轻夫妇,关注的都是房子的宜居性和周边设施是否便利等问题。
只有他们两个跟看房买房的人群格格不入。如果拉他们进来的阿姨真的能听他俩说几句的话就会知道,他们一个是在出差,一个是住宿舍,短时间内完全没有在本市买房的打算和必要。可现在已经在模型前面了,他们又是做什么事都很认真的人,索性也没有忽视这个问题,你一言我一语的讨论了起来。
“虽说我们进来的很仓促,但偶尔假设一下也不错。”韩非站在某处模型面前看了几眼,突然来了兴趣,小声问张良,“如果你的确要买房子,会选择这里吗?”
张良说不会,条件倒是其次,主要是因为目前的工作总是要天南海北的到处跑,所以在哪里买房还不是他要打算的事,“这方面我并不着急,完全可以等到将来成家的时候来考虑,那时肯定要考虑对方的意见,再决定地方也可以。”
“……确实,你的考虑更加周到。”韩非认真听完,微妙地笑了笑才又说,“呃,失策了,我还以为我们是整个售楼处里唯二不在考虑买房的人,听你说完才发现,好像只有我一个哎。”
张良一怔,立刻又失笑道:“也不是,我就是因为你问起来才随意回答的,现在还没功夫考虑。”他拍拍韩非的肩膀,好奇地问,“韩兄为什么会这么问,难道你已经被热情的阿姨说中,现在的确是在考虑了?”
“哈哈,当然没有。”韩非立刻否认道,“我是来出差的,买房算怎么回事?而且我也没富裕到在哪里都能说买房就买房的地步。”他边说边摇头笑,“但是听完你刚才的话,我心里倒是有了点打算——”
“……什么打算?”
张良可没觉得自己刚才说了什么特别有深意的话,韩非的说法让他一头雾水地蹙起了眉。
毕竟是合作方,应该时时刻刻注意人家的想法才是——他在心里这么解释自己突然产生的紧张感觉。
韩非像是看出来了一样,让他别紧张,“你别在意,我想可能是触景生情。毕竟以前也不会没事就来售楼部闲逛,今天刚好来了,又听到了工作人员和你的设想,心里就产生了一种‘的确,有合适的房子买下来也不错,那不仅是休息的地方,更是心灵的归宿。’的感觉。”
这时他们总算快走到出口了,远离了工作人员,韩非也不用压低声音跟张良说话,他朗声坦然道:“说实话,这里的房子我不感兴趣,因为他们考虑到家庭宜居的重点,将位置选择在了有学校,医院,商业区等配置地方,这对家庭生活来说的确极有帮助,但对我这样喜好安静氛围的人来讲,就不是好选择了。”
张良听完恍然大悟,同时也有些惊讶,笑说没想到,“我以为韩兄是在看热闹,原来你真的在仔细思考这个问题啊,看来阿姨们带你进来也蛮有用的嘛。”
“偶尔想想罢了。”终于出门了,韩非松了口气,摇头苦笑道,“我开始确实只想看热闹来着。”他的眼神一闪一闪的,“但我现在决定了,遇到满意的房子就买下来。”
“噢?你刚才说这里没有满意的。”张良并没想到他居然在这时候突然又果断地下了决心,好奇地笑问,“韩兄要是不介意的话,我想听听你对房子的条件是什么?”
“条件嘛……现在交通发达,地方偏远一点都无所谓,我更向往能有个安静的居住环境。对了,还应该有个视野宽阔的阳台,这样在家里时就可以坐在阳台上吹吹风乘乘凉,夜里还可以看到很明亮的夜空和闪烁的星星。有空时把玻璃窗擦得干干净净的,让阳光尽量照进整间屋子……这些就是我满意的标准了。”
“到时候你要来做客哦,张良。”他一口气说完,转过脸来看看张良,怔了怔又笑吟吟地说,“我一定热情欢迎你。”
韩非说这话的时候,更多的是出于礼节性的客气,毕竟大家现在是朋友,又是一起出来玩,他要只顾着念叨自己的想法,那可有点太煞风景了。
但是,听话的人明显没有仅仅这么想。
户外的阳光还是热烈到有些灼人的程度,张良安静地凝视着说话人线条分明的侧脸,很久以后他再想起当时的心情,还是有种“再明亮的光线流淌过他英俊眉目时都会黯然失色”的感觉。
刚才对韩非提出的问题他真是随便回答的。虽然工作很忙,但总归是到了年纪,家人朋友也会时常跟他提一提,所以他也会偶然想想将来成家时要考虑的各种事,既然韩非问了,他也就直接回答了以前的想法。
他完全没有想到这个随便的回答能把韩非的想法延伸到那么远的地方去,人家还直接定下了一个心愿,而最让他惊讶的是——可能是韩非的话太有感染力,让他居然在刚听完以后就开始期待将来有这样的一天了。
——会有这样一天吗?
“会。”
有一双眼睛在虚空中沉静凌冽地看着他,看着当时那个有些心绪澎湃的他,冷漠又清醒地告诉他,“但是也不会。”
“你知道,开始看起来很美好的事,不见得都能美好到最后。”
他知道,那正是多年以后,站在岁月这一端的自己正如此说。
应该正是从韩非说了那段话以后,张良更加开始好奇这个人除了工作时间以外的生活和兴趣,两人的接触也更多了。他的心愿从“希望韩兄的愿望能达成”到“希望我也凑巧包括在你这个愿望里”没用太长时间,也很享受这个转变的过程,觉得很幸运。
只是要让自己把心愿再调整回“希望韩兄的愿望能达成”,把身份再退回到“室友”,那就需要花很多时间,也不见得真的就能毫无顾忌地重新适应了。
张良重新睁开眼时,暮色早已褪去,露台被无边的夜色所笼罩。因为小区地处较偏僻,这里的夜空看上去要比市区的更厚重也更纯粹,像是用黑色颜料画出的一片湖面,星星在湖面上留下倒影,闪耀得如同最好的钻石。
在这样磅礴的天穹之下,人即使身处在高楼大厦之中,仍然会觉得自己渺小的近乎不计。
——唯有眼前的一片地方可供栖息,唯有栖息着的一片地方可以抓住。
桌上杯子里的果汁已经凉透,他不想浪费,一口喝完还精神了许多,正准备从露台上离开时,好巧不巧,眼前的天际倏然划过一颗流星。
换做是几年前,张良或许会在流星划过时像红莲告诉他的那样许个愿,即使他内心深处对此并不感兴趣,但是因为被温柔和尊重回应着,所以也很有好奇心的去接受一切浪漫旖旎的事物,也很愿意在难得的时机里许下个并不过分的小愿望。
现在的他再面对同样的情形时就没有原来的感觉了——或许是因为当时许的愿望真的算很难实现,于是他也不敢对繁星和夜空更加期待了?
他觉得很有可能,摇头笑了笑,伸手去推玻璃门的时候,又是莫名一怔。
是不是今天他实在太累了,所以才会轻而易举地被纷繁的回忆所困扰?明明这门已经看过很多次,这时却让他突然想起了大学体育馆的门——那门很奇怪,多少年都没有异状,偏偏在他被邀请回校参加活动时碎了个稀里哗啦。
这件事韩非也知道,因为当时他也在,场面十分混乱,后来他还跟张良提过,真对玻璃门有点阴影了,将来会尽量绕着走,自己有房子也不能选玻璃门。
从这个玻璃门来看,他并没有记得以前的话。
张良住进来已经有一段日子了,但他之前一直没想起来这点,今天终于留意并在思考为什么了——是他已经走出了阴影,还是他忘记了以前的事?或者是因为这些年过去之后,他比原来坚定冷静了许多?
无论是哪种可能性……都不错,重新注意到这一点的张良异常欣慰地想。
说心里话,张良从来不是小肚鸡肠的人,就算他此刻的身份只能算室友,他也希望韩兄一直是在更高兴的生活,毕竟以前相处的日子也不是假的。即使后来出了很多问题,但他自始至终都相信一点——我们在跟对方说很开心的时候,是真的很开心。
他之前还曾被红莲恨铁不成钢的教育过“以前不见面就算了,现在都算室友了,你怎么好像什么事都不着急啊?”——你那么能说,又那么会说,反正我哥大部分时候也说不过你,你跟他谈谈啊!至少把以前的事说清楚啊!
张良对此反应是一笑而过,但红莲还是不满意,他就笑吟吟地反问:“我着急过啊,你忘了以前在羽毛球馆的事吗,我那时候不是挺着急的?你还说吓到你了。”
“现在不着急,当然是因为……已经没有必要了呀。”
这个回答一般就能让红莲哑口无言,反正是他自己的事,她也插不上口,在视频那边看着他又是叹气又是摇头,眼里的疑惑明明白白——现在的你还是以前的你吗?你说了没必要,就真的是不值得了吗?
然而红莲一定不能接受这个问题的答案——张良现在对这个疑惑并不太在意。
不管值不值得,过去的事都已经过去了,是不是同一种人,如今也没必要细究了。
——人总归是会变的,如果是变得越来越好了,又有什么理由把人家拘在以前呢?
他是珍惜以前,珍惜和韩兄在一起的以前,更珍惜现在都因为那段“以前”而更加成熟稳重的他们。就像韩非之前跟他提到的,对他们来说,感情是很好的,但他们应该是就算离开感情,也是很值得信任和肯定的人。
张良离开露台回到自己房间时,家中还是只有他一人,他刚决定要趁着一片安静好好休息时,却又接到了韩非的电话。
“韩兄,怎么了?”张良很惊讶,时间已经很晚了,他以为韩非不回家了,突然打电话来,难道是有什么紧急的事?
电话那边的韩非听起来倒是不着急,先是客气的打了招呼,然后又忐忑地问:“对不起呀张良,你已经睡了吗?”
“还没有。”
“呼——”韩非长松了一口气似的,很抱歉地说:“那你能来接我一趟吗?我忘带门卡了……”他顿了顿又紧急补充道,“要是你不方便的话就不用了,我打电话给物业。”
张良明白了:“你稍等,我现在就过来。”说罢就挂了电话,直接出门,赶过去的路上想起自己之前的回忆时,禁不住笑了笑。
——好吧,不得不承认,有的时候感情可以没有,室友不能没有,这就是生活。
不过虽然韩非听起来很不好意思,张良反而觉得没什么大不了。
租房前他认真做过功课,该小区的安保和门卫都很严格,他也是很看重这点才决定要尽量租到房子,所以这时候为严格的安保付出一点精力,他认为理所应当。
张良是这么想的,等到了小区门口,刷了门卡让人进来,韩非说真抱歉让他跑这一趟时,他还是这么说的,又反过来安慰韩非:“你不用抱歉,只是偶然而已,他们严格对待是应该的,我反正也没事,就当做是散步了。”
刚才被韩非软磨硬泡了半天都没松口放他进来的保安经理听到这话大为赞赏:“这种想法就很对嘛,我们也是职责所在,希望你能理解。”他把目光转向了因为走得很急还有点微微喘息的张良,笑着点点头,“这位先生说得真好,您是新搬过来的吗?我好像以前没见过……”
张良也点头示意,想说什么又停了下来,看了看韩非。后者明白他的意思,自己跟保安经理介绍道:“他就是新搬来的,是我的……室友。”
保安经理恍然大悟,很满意地看着一身倦色但眼神仍然温和的张良,觉得他真是个不错的人:“那难怪了,多谢您理解我们工作,平常也要提醒一下韩先生,我们都知道他很忙,但是也不能忙得门卡都不带了嘛。怎么着,忙到家都不打算要啦?”
“谢谢您的提醒,我会注意的,那您忙,我们先走了。”张良很客气地回答,随手拉住韩非的手肘,不由分说地把又想跟对方论理的韩非拽走,直到走出一段距离才放开。
“你刚才干吗要拉住我?”离门口很远之后,韩非不解又委屈地向张良发难,“你也看到了,那个保安经理明明就认识我。”韩非连连摇头,感觉异常的生气,这对向来宽和包容的他来说极其少见,“你是没看到他之前看我的眼神有多警惕,简直就像是在看一个从哪里来的流窜犯,可我从住进来到现在只忘带过这一次,有这么折腾人的必要吗?”
“所以呢,你难道要跟他吵架吗?”张良耐心听完,摇头笑笑,慢条斯理地劝道,“韩兄,冷静点,我不觉得人家忠于职守有什么错。想想看,虽然你忘带了,但还是还有很多途径可以进来,而非住户的陌生人就会被他们挡在外面,这在很大程度上隔绝了可能的危险,住户不是会更放心么?”
对于怎么劝说韩非,张良显然很有心得,看他的脸色还是很复杂,就状似无意地提出一个关键问题:“今天韩兄为什么这么不讲道理?你应该不是这样的人啊?喝酒了?”
当然没有,韩非立即为自己辩白,说他是跟路过本市的朋友吃了个饭,把人送上飞机就回来了,压根没有喝酒,神智很清醒,知道自己在做什么。
不过话又说回来了,韩非生气归生气,张良说的意思他能不明白么,他向来就是个很讲道理的人,冷静下来以后还是说了实话:“唉,这件事的确是我马虎大意的错。”他干咳几声,试图用一个轻松的态度来讲明心中莫名的情绪,“可我刚才也不知怎么就控制不住脾气了,一听经理说话就特想跟他吵一架。”
“再想想……我或许不是故意要跟保安经理找茬,而是想到你今天明明已经很累了却还要专门为我跑一趟这点,就着实很生气。”他长长地叹了口气,指出自己奇怪的地方,“我知道我就是生自己的气,又没处可发,可不就突然失态了。”
就知道他完全明白,张良了然地笑道:“韩兄,看来你心里都很清楚嘛,那就不用我多说了。我只补充一点:真的没关系,这点路还不能累死我。”
“或许韩兄可以换个角度来想想。”张良很轻描淡写地说,“要是我忘带了,你正好在家,会不来接我吗?”
“……”可能是因为张良一贯仔细认真,韩非还真的从没考虑过这种可能性,发了一下呆才笑说:“的确,换做我的话,不会把这当做一件大事,也不会要责怪任何人。”
“就是这个意思。”
他太明白怎么跟韩非讲道理了,韩非好也是好在这点上,话一说开他就能释然,对之前的事也不生气了,往回走时还感激地说:“谢谢你啊张良,幸亏你在,不然我都不知道刚才在门口还会发生些什么了。”
听他如此自嘲,张良不由得笑了:“韩兄,快算了吧,别说得你好像就是个流窜犯一样,你要真的是能在门口跟保安经理发生些什么的人,刚才也就不会给我打电话了。我看……你最多就是跟人家再分辩两句,下次再见到,你还会特不好意思的先道个歉。”
韩非:“……”
他并没有可以反驳的话,因为全都让张良说中了,只能在极好的星夜中朗声笑叹道:“张良,说实话,要在你面前隐藏点东西,可真不容易。”
——无论是没有说出的话还是没有表现出的心情,他都能轻松地领会到,很少有人在他面前还能伪装出一副想要做出的模样,因为他能看明白所有的人和事,说不说只取决于他自己内心的考量。
张良对这个评价并不感到惊讶,点点头表示全盘接受,因为他目前的关注点已经不在这里了——刚才一路行来,他都在认真地观察着天色,此刻突然停下脚步,很有些兴起地说:“韩兄,回家还会很忙吗?有什么打算?”
“不忙……”韩非骤然被问到,心里没做什么准备,就老老实实地说,“打算睡觉,你怎么说,是有事吗?”
“没事。”张良把视线从夜空中收回来,神色悠远,笑意轻微,刚回家时的满眼疲倦消失无踪,“你看今晚的夜色多好,星星也很亮,我白天总没有功夫在小区里走走,到现在连地方都没有认全,心里总觉得有些牵挂。今晚既然已经出门了,你要和我一起散散步再回去吗?”
不得不说张良提出的时机的确很好,夏夜的凉风轻柔,小区的氛围安静,是个散步的好时间,只看韩非同不同意了。
“……”韩非抿了抿唇,眼中笑意有一瞬间的消失,而后又恢复正常,不动声色地点点头,“好啊,我们随便走走。”——已经都说了没事,那再找理由也不是他做人的风格,而且人家特意拿了门卡过来,他再拒绝可就算是冷漠了。
再说了,刚刚还觉得很抱歉呢,没有这时候又回避的道理,就陪他走走吧。
尽管韩非心里在这么想,在提醒自己陪他只是因为要做个礼貌可靠的室友,可聊起来时就顾不上注意那么多了,他边走边和张良说一些这个小区让他印象深刻的事,说到精彩处还会偶尔打个手势,一看就知道认识了很久很久;路灯将他们并肩而去的影子拉得温柔又平静,看起来和每个在小区里散步的家人也没什么不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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