枕前冰

一定有个你们,完成了缘分

【非良】这时的你我(08)

#家长里短闲磕牙使我快乐#

#OOC都是我的锅#


(8)

  

  不粘锅再被红莲送来时,离上次接走已经过去了快一个月。韩非对此习以为常,只在给她开门时随口问了一句:“这次休假时间挺长啊。”

  红莲说不是,“不算休假,工作日程改了而已。”见阿姨不在,她又亲自给不粘锅收拾小空间,窝在楼梯拐角边整理边感慨,“这不又要走了?还不知道什么时候回来呢。对了哥,最近换季,你帮我多注意点不粘锅,别让她着凉感冒了,她很怕看医生的。”

  “知道了。”回答她的是张良。他专门放下手里的事过来,看着正在客厅安然逡巡的小猫,有些担心地问红莲,“一个月没见面了,她还认识我吗?”

  “这个啊……我也不清楚。”红莲的话音一顿,停下手想了想,回过头,用笑眯眯的眼神鼓励张良,“不如你去试试,看她要不要和你玩?” 

  得到了红莲的鼓励,张良小心翼翼地走到了不粘锅身边,刚想摸摸她,手才一抬,小猫就灵巧地侧身避过,让他伸出去的手尴尬地停在半空中。

  从二楼下来,刚好目睹这个瞬间的韩非好不容易才忍住笑,正要跟张良说明怎样和不粘锅重新亲近起来的小诀窍时,突然听到楼梯处的红莲很突兀地咳嗽了几声。再循声望去,就看到妹妹优雅地白了他一眼。

  “……”虽然没明白红莲此举何意,但韩非还是明智的决定先不说话了,还好即使他不插手,张良也已经通过跟不粘锅对视片刻后重新获得了小公主的信任,快乐地摸了摸她,带着笑容走开了。

  然后红莲站在他身后气呼呼的低语:“你干吗呀?让他自己去跟不粘锅搞好关系啊,你又来插手算怎么回事?你当你们还是原来的关系吗?”

  韩非无语,想来红莲是觉得刚才要是他插手了,给人的感觉仿佛是他们一家人里就多了张良这么个外人的样子,任谁都会有些尴尬;但他却觉得红莲没必要想那么多,张良也不会想多。

  他想解释,可又不知道该怎么解释,原地站着叹了口气,再离开时,眼里有浅浅的苦笑——红莲还是不够了解张良,他从来就不会为了这种小事斤斤计较;或者也可以说,现在的他,哪有立场让人家计较呢?

  “那好啦,不粘锅就拜托你们了。”“指点”完哥哥,红莲也把地方整理好了,本打算要走,韩非留她吃午饭,“不如吃完再走吧。”他十分期待地说,“今天是张良下厨,很难得呢。”

  “哦,那也行,我跟同事说一声。”

  红莲答应了一声,重新坐下来跟同事发消息,她淡定的态度反而让韩非惊讶起来,“我说,厨房里正在忙碌的是你们当时说‘平常除了实验仪器以外别的东西都不碰’的张良哎,你都不惊讶吗?” 

  “你是说做饭吗?我干吗要惊讶?”红莲并不这么觉得,沉吟片刻,话里有话一般地说道,“一个人的话,会做什么都不稀奇啊。”

  韩非:“……”

  不过韩非这话确实提醒了她,虽然不惊讶,凑个热闹也不错。她站起来,在韩非不可思议的眼神里轻快地往厨房去,靠在门边上,声音朗朗地笑问道,“哎呀,让我看看,你在做什么好吃的呢?”

  “正好有空,做了菜和汤,因为你在,临时拌了个沙拉,我记得你爱吃这个。”张良温声应道。

  “好哎!谢啦。”红莲听了很开心,索性直接坐在外边的餐桌前,一边继续看张良忙碌一边有些感慨地笑道,“这么想想的话……我是第一次看到你在做饭呢,让我猜猜,是什么神秘的力量把你这种科研人员带进厨房的,嗯?” 

       “就是……饿了吧。”张良并没有那么唯心。

  她想也是,笑着点头:“光等着吃多不好意思啊,要我帮忙吗?”

  “没事,快做好了。”

  正好过来取东西的韩非听见他们的对话,心里翻了个白眼。 

  ——你这不是挺好奇的吗!刚才在那故作毫不在意的又是谁?怎么不问我啊!我也能给你解释来龙去脉啊!到底谁才是房东啊!


  然而张良和红莲却没有感受到某人内心的吐槽,他们毕竟是同学,有迅速亲近起来的气场,一个还是气定神闲地看着,一个继续有条不紊地忙着,边忙边跟她说几句话。

       的确是挺难得,工作结束一个段落,他有几天休假,就跟韩非提起,说今天由他来做顿饭吧,也符合韩非一开始找室友时的要求——有好吃的要共享。

  韩非震惊之后说是要改善生活吗?那可太好了啊,就知道让你做室友的决定是对的!

  也不怪他震惊,因为他俩最近过得确实有点潦草—— 

  一周前家政阿姨有事请假,韩非本想再找个临时的来,但他这人又轻易吃不惯别人做的饭,刚好张良也时常不在家,于是他在征求了张良的意见之后,没有找临时阿姨,这一周两人基本都是靠外卖或是随便解决。

       更巧合的是,正好到了外卖都快吃烦的今天,张良说要做顿饭。那韩非当然得表示极力支持,在红莲没来之前,正望眼欲穿的等着呢。

  红莲托着腮听完,不由得吐槽:“啧,我从来没见过这么挑剔难伺候的人,简直比不粘锅还要娇气了。”她又若有所思地看着张良,也不知道他是什么心态,“你干吗还都由着他?他吃外卖你就也吃外卖,他外卖吃烦了你就动手做饭?”

  她想不明白现在这情况算是怎么回事——

  看起来……真不像是好过的,可也完全不像是不好的。

  说是尴尬吧,好像很正常;说是正常吧,又在每分每秒中都透着一种物是人非的惆怅感。

       ——可这跟你又有什么关系呢?

  也许是潜意识里知道不对,在她暗暗揣测的时候,心里忽的有个声音毫无感情地这么说道。

       是啊,刚才她还这么说哥哥来着……她眼中的微笑渐渐消失,看着忙碌的张良明显是很拿手做饭的模样,突然为总是不自觉就八卦了的自己感觉脸红,像是道歉一般的叹了口气。

       红莲并不知道她心理活动导致的神色变化被不远处的韩非看了个一清二楚,他唇角刚牵出个慧黠的笑容,又像是想起了什么,当做没看见一样,默默地转身走开。


  张良之前没听清红莲在说什么,要开饭时才笑吟吟地问了句,“你刚才念叨什么呢?” 

  “哦,没什么啦。”红莲被问得一愣,干笑着找话解释,“我就是看你做饭这么熟练,心里忽然有点惭愧,大学时我们还都一样不会呢,现在你已经是我赶不上的水平了。”

  她面上笑着,心里还是不免在微微叹息。以前他们很好的时候总叫她一块吃饭,当时还互相嘲笑过谁都不会上手做饭的事,她曾夸张地问两个人,你们以后可怎么办哦?

  ——能怎么办?

  就是这样啊,随着时间的推移,一个人的时候,什么都会做了。

  “这算什么,认真学一下谁都会了,先不说这个——”听她说到当年,张良忽然想起一个问题,他没有找到合适的机会再去问韩非,正好可以和红莲谈谈,就随口问了句,“你还记得学校羽毛球馆的玻璃门碎了的事么?”

  从露台上的玻璃门来看,这件事对韩非来说可能过去了,他希望红莲也如此。 

  不过他没想到,红莲并没有一样的“过去了”,立刻回答当然记得,而且她还会着重问一句,“你手上的伤怎么样了?”

  刚好坐下来吃饭的韩非闻言也放下了筷子,视线投过来,当然了,无论身份怎么变,这件事不关心是不可能的。

  张良在他们两个绷得很紧的视线里失笑道:“你们别紧张啊,这都多少年了,要是还没好,那我的胳膊岂不是不能要了?”

  他索性挽起右边袖子给红莲看:前臂确实有一道现在还能看清模样的伤口,并不长,但明显很深,当时医生也说好险就伤到了肌腱,于是留下了多年后依然泛白的疤痕。

  “唔……我还是完全不能忘记那时受到的惊吓。”红莲看着他的伤口直摇头,至今还对当时的情况心有余悸,“我记得我们正往里走,门突然就碎了,那么大的玻璃门碎的时候可真吓人啊,发出像打雷一样的声音,碎玻璃哗啦啦的扫过一片——”

  “别仔细回忆了,你不是还忙着吗?”刚才一直没说话的韩非突然出了声,平静地反问红莲,“不赶时间了?” 

  红莲呆了呆,“哦”了一声继续吃饭,张良似笑非笑地瞥了韩非一眼,后者也在平静地吃饭,没有任何表情。

  好吧,既然说了继续吃饭,那就照常吃饭吧。

  其实张良的厨艺水平还算不错,他临时取材给红莲做的沙拉也让平常十分挑剔的她表示很满意,更别说其余的菜跟汤,三个人吃得一点不剩。

  但跟之前不一样的是,他们没有再闲聊。  

  这种情况不应该发生在彼此很熟的几个人之间,可生活就是这样,不管有多少难以忘怀的过去,都抵不上摆在眼前的现实。

  一贯爱说爱笑的红莲没想到今天是沉默着吃了平生以来第一顿感到压力很大的饭,好不容易吃完,立刻说要去洗碗,又被之前一言未发的韩非拒绝了,“我来洗。”  

  那就没她的事了,但她根本没觉得轻松,看着径自走进厨房的韩非跟还是似笑非笑的张良,神色越发复杂,心里庆幸得亏自己要走,再呆下去她可就要发脾气了,几个人绝对会吵起来。

  “唔,这次我可真的走啦,不粘锅有什么事的话,要及时跟我联系哦!”

  “红莲,稍等。”

  红莲要走,又被张良叫住了,她苦着脸看过去,发现张良不知什么时候也是一副要出门的架势,“外面下雨了,我送你一段吧。”

  什么时候下雨的,干吗还要专门送我……红莲很纳闷,她拿把伞走不就好了吗?

       可张良似乎想不起来这点,不由分说的要送她一段,她一时也想不出拒绝的话,只能僵硬地笑笑,“好啊。”

  

  雨并不大,两人随意的缓步同行,然而他们仿佛还没有刚才饭桌上的气氛出来,一路上都一语未发。最后还是张良先开的口,话里带着雨丝的冰凉,让他的态度少了几分平时的温和可亲,听起来更加庄重。

  “红莲,我今天只是随口一问,但还是要谢谢你一直在意着之前的事。”他并不知道红莲居然还记挂着当年的事,心里有些抱歉,反而安慰起她来,“那件事已经过去了,以后你就别再忧心了,伤口……早就好了,我从来没有因此受过任何影响,也没有后悔过。”

  说话的人眼神泠然,双眸像被雨水濯洗过般干净幽凉,证明他说的每一句不是假话。

  红莲安静地听着,然后不得不在这样的视线里微微颔首:“那就好。”她侧过脸,视线望向哥哥家那栋楼,唇边逸出轻声叹息,“你也知道,现在我和哥哥都忙,来往也少了,我并不清楚他在想什么,但是他刚才……应该不是有意的。”

  刚才的韩非实在让红莲很惊讶,在她的认知里,哥哥总是个会在聚会里把气氛调节到最合适的人,而由他让气氛降到最压抑的时刻,极为少见。

  她蹙着眉头望过来,眼中有些忧虑和忐忑,低声道:“你别怪他……好吗?” 

  “没有,我已经不在意了。”张良安抚似的笑了笑,“你也别在意了,相信我,无论……反正我们总是好朋友,不是吗?”

  红莲应该就是在等这句话,直到此刻,她漂亮的大眼睛里终于漾起了些释然的,而不是故作出来的俏皮笑意,像以前大学时那样,单纯天真的应了一句:“好吧,我相信你。”

  两人正聊着,同事开车来接她了,红莲跟张良告别,说不知道下次回来是哪天,让张良有空就多陪陪小猫,她胆子很小,最好别少了人。

  “放心吧,我会的。” 

  车开出去很远,旧友仍然笔直挺拔地站在雨幕中,红莲回过头,唇角牵起一点飘渺的笑意。

  她当然相信张良说的都是心里话,但她不相信哥哥是真的会抵触再提起羽毛球馆的事了,那可不是他本人的作风。她想跟哥哥谈谈,又想到张良说他已经不在意了,就还是艰难地停下了所有的想法,如他们所愿一般,当做什么事都没发生过。


  红莲的车消失在视线里之后,在玻璃窗前站了好一阵的韩非也停止了脑海中的各种念头。

  雨一直不大,他可以看到张良和红莲在小区门口聊天的渺渺身影,看着张良送红莲离开以后还长久地站在雨幕中时,他的眼色晦暗不明,仿佛也下着一场突如其来的空濛细雨。

  气氛不对,他很清楚,是他的原因,张良离开恐怕也是因为这个——让他冷静点,也好给他们三个台阶下。

       但他完全没有跟两人置气的意思,事实上,这两个人可以说是他现在最亲近的人,怎么会没事跟他们发脾气?

       他只是……为了过去的事而感到无能为力罢了。

  虽然不知道张良为什么会突然提起羽毛球馆的事,但韩非可以确定,这件事他一定比张良和红莲的印象要深刻得多——

  他并不是那个学校的学生,之所以会去,是因为张良说校庆会组织羽毛球赛,他想起确实还没有看过张良跟红莲在羽毛球队时的样子,就高兴地答应了他的邀请。

  结果比赛还没开始,意外却先发生了。

  在人群涌进羽毛球馆的时候,玻璃门突然碎裂,那时他和张良离门最近,如果不是张良眼疾手快,现在张良手臂上那个深切的伤口应该是留在他的肩膀或是……脖颈处吧。

  他自问不是个胆小的人,但是玻璃门碎裂那一刻的场景还是给他留下了很深的阴影。

  当人群四散奔开至安全处,大家还在心有余悸之时,离他们几步远的红莲又尖叫一声:“张良,你的手!好多血啊!”

  说手其实不准确,因为张良的手没事,可手臂受伤后的鲜血淋漓更加可怖,被挡开的韩非在尖叫中回过神来,震惊地看着正咬紧牙关的张良:“你受伤了!!!”

  张良捂着胳膊冲他摇摇头,示意让他什么都别说了。韩非只能压住心里的焦灼,默默地陪他上了救护车,等张良做了初步的止血,应该没有大问题以后才颤抖着声音问他:“你你你,你干吗要这样啊?”

  羽毛球馆的门很大,玻璃碎裂时的冲击力不小,张良的右臂被划开了一道伤口,虽然已经包上了绷带,但韩非之前扫过一眼,伤口之深叫他心惊。

  “你吓死我了,为什么要挡啊,我,我受伤也没事啊!”他语无伦次,大脑一片空白,完全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怎么都回想不起来当时的情景,只是一眼都不眨地看着张良的右胳膊,生怕再一眨眼,张良的胳膊就能消失不见。

  张良摇摇头笑道:“没事,我正好看到而已。”他试着让韩非回想当时的情景,“我担心如果不挡就会划到你脖颈上,你看现在这样,不是最好的结果吗?”  

  什么叫没事?韩非简直魂都没了,坐在救护车上沉默不语,等到了医院,看医生给张良上药包扎,叮嘱他“幸好没伤到肌腱,以后千万注意”之后,张良才听到他仿佛心头巨石落下一般的松了口气,整个人都快站不住了,出门时顺手扶住了墙,缓慢地摇了摇头。

  如果有别的熟人看到他这副模样,一定目瞪口呆,怎么也想不到他竟会有如此方寸大乱的时候,动作沉重的像是被抽干了所有的力气,只凭着一点意志力在支撑着自己活动——他不能失去理智,还要去帮张良办了余下的手续才行。

  “韩兄,别慌啊,伤到胳膊而已,总比你可能会被伤到动脉大出血的好。”等他回来,张良主动笑说,“我可不敢去设想那种情况,要是我刚才不伸手的话,现在一定会后悔,所以你不用——”

  因为没大事,他包扎好之后就安静地坐在急诊室外的长椅上等韩非回来,虽然脸色苍白,见到他时还是先笑了。映在他身上的窗外斜阳彷如流金熔熔,让他整个人发着盈盈微光,笑容更加温暖,“我真的没事,你别担心,只是个突发的意外,谁都不想的。”

  他在那样宁静而平和的光芒里勉强点了点头,“好,好吧。”

  ——但是,真的不担心吗?

 

  门铃声暂时打断了韩非的回忆。

  他回过头看重新开门回家的张良,带着些微微的水汽,但不影响他本人的光明磊落和干净清爽,总给人如沐春风的感觉,一直没有变过。

  “……”他不由得看了眼张良的右臂,当然,人家早就放下了袖子,他什么也看不到。

  并不知道他在想什么的张良跟他点头示意之后就离开了客厅,留他一人继续沉浸在当时那种如溺水一般停止呼吸,浑身冰凉的回忆里。

  后来再谈及此事,有人说不仅仅只是帮忙挡了一下而已,他这种感觉是所谓的“由爱故生忧,由爱故生怖。”,他深以为然——从那声巨响开始到现在,他从来没有忘记过当时的点点滴滴,这些年所有的噩梦都是关于那个瞬间的羽毛球馆,让他在夜半惊醒时,耳边还总回荡着“如同打雷一般”的玻璃碎裂声。

  这一点,张良和红莲应该都不知道。

  不过……他也不打算让他们知道。

  “不管他那一刻到底是出自本能还是因为立即考虑到了我,以后我都要对他更好才行。” 

  羽毛球馆的事结束一段时间后,韩非曾跟红莲这么说过。后来得知他们分手了,红莲还拿这句话反问过他,“不是说要对他更好吗,这就是你对他更好的表现吗?”

  红莲是目睹过当时场景的,她这么说理所应当,韩非自己心里也清楚,别说是他,不管是任何人都会长长久久地记着这份心意才对。尤其是他们,明明应该会因为这件事更好,可到了后来,这件事反而成了他们中间一个难以逾越的结。

  他无法去想象张良现在对这件事抱着怎样的看法,所以他不可抑制的在红莲面前有了情绪。

  说实话,跟感情关系不大,某种意义上来说,他其实是不能接受,或是不能面对“一片好心最后被人有意无意的无视了”的情况吧。

  只是替张良不值得。

  虽然张良从来没有再提过,但是换了他的话,他就会这么想。

  不知是巧合还是因他心中有事,当他再从客厅绕到一楼的卫浴室附近,看到张良俯下身,和颜悦色地哄着突然对玻璃柜门充满了兴趣的不粘锅,“听话,这里很危险,要是门碎了,你很容易受伤,去客厅玩吧。”的一幕时,眼色一凝,怎么想怎么不对劲。

  哦,原来他也知道,类似的地方非常危险,很容易受伤,哪有什么“没事”。

  ——再想想那时候……应该多不值当啊。  

  “韩兄。”张良见他在附近,站起来对他笑笑,“不粘锅一定要在这里玩,我哄了半天都没用,你有办法吗?”

  他想了想,直接过去把不粘锅抱到怀里,严肃地对他说:“她要是不听你的话,你的态度就应该强硬一点。” 

  “啊,就是只小猫,没必要吧?”张良一怔,怕不粘锅听到了不高兴,圆场似的笑说,“她不听我的又能怎么样,只要不受伤就行了么。”

  “有……什么问题吗?”张良说完,觉得韩非的表情仿佛不太对,自己突然也不太肯定了,又斟酌着问了一句。 

  韩非没回答。 

  他说得当然没问题,这里就算有人有问题,那也不是他。 

  最后是韩非抱着猫离开了一楼,张良让他搞得半天也没明白什么意思,过了一阵他发现一楼没有人了,再抬头看去,二楼的卧室门虚掩着,留了一个不粘锅可以出入的缝隙,但没看到小猫的踪影。 

  屋内又恢复了一直以来的安静。

  

  虽说这安静并不是他们十分想要的,但大家都是成熟理智的人,心里很清楚有些事到一定程度就好,不用非要去说个明白,便默契地接受了现状,继续该做什么就做什么。

  外面的雨更大了,衬得屋内更加安静,张良趁着休息时跟朋友聊天——帮他找过房子的同事几天后就要结婚了,特地邀请了他,之前他忙得没顾上问,现在正好问一下,有没有要注意的地方?

  同事说没有,让他直接来就行了,不过他们仪式开始的时间比较早,张良得在他家住一天,有没有哪里不方便?

  张良说明白了,这完全不是问题,他到时候跟室友打个招呼就行。

  消息发送出去他才忽地一怔,盯着那行字看了很久,然后无声的笑了笑。

  笑什么?笑自己莫名其妙就说出来的话——干吗要给韩兄打招呼?完全不用,人家没有要听他什么时候不回家的义务。

  那他为什么还会这样回复?

  可能还是……端坐在桌前的张良看向自己右侧,正在用鼠标的手完全正常,当时的外伤确实没有给他留下任何影响,相对来说,因此发生的各种回忆反而更重要些。

  之所以会给同事如此回答,还是因为这件事才养成的一个习惯——

  他受伤之后,医生规定除了还要再打三天吊针,于是他请了再留几天的假。但没想到韩非也跟着请了假,天天陪他一起来换药打针,这让他十分不好意思:“原本是邀请你趁周末来玩的,反而又让你请了几天假。”

  韩非诧异地说:“你是不是本末倒置了?你因为我受了伤,别说请几天假……”他顿了顿,嘻嘻哈哈却也十分认真地说着仿佛是玩笑的话,“就算你的手真的有问题了,以后我养着你也是应该的。” 

  “这倒真的不必。”张良面不改色,也当一个玩笑的回应道,“韩兄不用太善良了,要是你真的因为这件事养着我,包管你不出三天就得后悔。”

  如果当时的张良能预料到今天的情况,他可能会把这个玩笑话说得更自信。

  韩非只是不置可否地笑笑,继续坐下来陪着张良,不巧的是他昨天因为处理工作熬到很晚,一坐下就免不了困意袭来,虽说在极力支撑着跟张良聊天,还是不知什么时候就睡了过去。

  再醒来时,输液室只有他一个人。

  脑海中霎时涌上了很多不好的念头,韩非一下子就清醒了,立刻站起来要去找张良,正好赶上张良推门进来,没等张良说话,他着急的质问先脱口而出:“你去哪了?”

  张良进来时见他已经醒了的微笑还留在唇边,被他问得一愣,继续笑道:“有个电话,怕吵醒你,就去走廊上接了。”

  “我没事。”他恍若无事地重复了一遍。

  “……对不起。”韩非这才像是回过神来了,叹口气,看着他低声道,“我不该这么跟你说话的。”

  他心里顿时被歉意填满——这算什么事?人家帮了他,也没叫他陪,他自作主张的来了,开口还就这个态度,想想看,可真是不值得吧!

  但他刚才是真的没有控制住,以前不会这样的,只能词不达意地再次跟张良道歉:“我真没别的意思,就是醒来没看见你,有点害怕。”

  张良不以为意,还奇道:“在医院里还要害怕什么?”

  韩非也茫然的不知如何回答,但他就是有些害怕。虽说受伤的不是他,可他依旧有很多怕的,怕疼,怕感染,怕有什么不好的影响,怕会留下后遗症……他咽了咽口水,艰难地说:“下次你要提前走开的话,给我说一声好吗?”

  其他人听到恐怕立刻就会反问——为什么要给你通知一声?张良又不是个小孩子,即便你不来,他也能妥善地处理一切事好吗?

  “行,我明白了。”张良毫无异议地接受了韩非提出的要求,离开医院之后也不时的露出些高深莫测的微笑,笑得韩非摸不着头脑,“怎么了?伤口不疼了?”

  张良微微点头:“是的,不疼了。”

  他的伤口不浅,韩非明显不相信,只是不好意思说出来。

  张良并不辩驳,因为他也不相信。

  笑起来是因为什么,他自己心里清楚——收获了在那个瞬间会毫不犹豫的自己和后来会这样莫名害怕的韩兄的心情,相比之下,伤口疼不疼已经是很次要的事了。 

  后来张良也总记着这点,尽量做到只要能说的时候都会给韩非提两句,韩非也一样;再后来……因为不在一起了,他就停止了这个习惯。

  原以为自己是改掉了,但是跟朋友对话之后他才发现,其实这个习惯早就养成在了连他自己都没有发觉到的内心深处,比胳膊上的外伤要深入得多。

  说到底,外伤好了就是好了,内心深处的习惯却像一条潜伏的毒蛇,不知什么时候就会冒出头来咬一小口,就算没有大问题,也会咬得人笑容一窒,眼中光芒渐渐逝去。

  

  尽管如此,张良还是在参加婚礼之前跟韩非提了一句。

  那时他正在一楼的穿衣镜前试要穿哪套西装,他的同事人很不错,又叫他去作亲友团,他自然要更慎重考虑,严肃挑剔的态度导致经过的韩非都忍不住好奇地问了一句:“你是有事啊?”

  “对。”张良边试边说,“朋友明天的婚礼,我下午走,晚上不回来。”

  韩非笑了笑:“要赶早接亲么?”

  “是。”

  “那你忙吧。”

  张良后来才觉得韩非在答话时的态度有点奇怪,之前他虽然也客气,但那是把自己当做熟人的不设防;然而看着他试衣服那时的语气却是淡淡的,仿佛在纠结着什么,又不想让他看出来。

  只是他想到了哪里不对也没用,因为这时他正在去酒店的车上,新郎已经接到新娘,亲友团的任务完成,就剩下参加宴席了,暂时没有再去考虑的功夫。

  他决定先不去想这个,等随着众人进了酒店以后发现,确实不用去想了——他一眼就看到了宾客中熟悉的身影,从参加的时间来看,他应该是女方家的客人。

  韩非也立即就看到张良来了,隔着人群对他点了点头,眼中一副“果然如此”的表情。

  趁着宴席还没开始,张良先去跟他闲聊了几句——

  “韩兄昨天就知道我们参加的是同一场婚礼吗?”

  “昨天我是这么想过,但又觉得婚礼那么多,也不见得会如此巧合,就没跟你说出来。”韩非无奈地笑了笑,“今天来时我随口问了一句新郎,听说他是你们单位的,才确定真的是同一场婚礼。” 

  张良听完不由得开始思索:听说新娘是本地某医院的大夫,所以韩非是因为认识医生才来参加的吗?

  “……对,是朋友。”这么快就被张良猜出来了,一点偶遇的新奇感和成就感都没有,韩非点点头,还没说话就又被张良的下一个问题问住了,“能随便就跟医生做朋友的契机可不多……韩兄生病了?”

  韩非很突兀地一怔,立即转移话题:“谁还没生过病呢?现在就不讨论这个了吧,人家婚礼呢,说什么病不病的,多不吉利!你要是想知道,改天我们再说。”他说着说着就左顾右盼,似是在逃避什么,突然一笑,“哎,你朋友在叫你了。”

  张良安静地听完,没回答行或不行,只是点点头:“我先去准备了,有空再聊。”

  “好。”韩非难得热情到过界地笑了笑,像以前一样和煦可亲,掩饰着自己突然的心虚,“都是小事,有空再说。”

  走了几步,张良的背影一顿,似乎是要再回头,但他最终没有这么做,只是若无其事地回到了亲友团里,准备参加接下来的仪式。

  但他回不回头的意义都不大,因为韩非在他走开的第一步就立即换了个地方,毕竟他这么令人瞩目的宾客坐哪里都不违和,哪怕不认识,别人主动聊两句也就熟了,因为他本来就是个善于调节气氛的人。

       只是等到仪式开始,他偶然看到站在台上一边的张良,两人视线交汇的一刹那时,他还是明白了,而且很确定张良也知道。

  ——刚才的“有空”是说着客套用的,得反着听,约等于“没有时间。”

  婚礼上的满座宾客笑逐颜开,或许唯有他们两个的笑容里多了一点心事。

       好在他们现在都是很善于隐藏自己的人,并没有被其他人发现不对的地方。


  仪式进行得很顺利,新郎新娘本就是郎才女貌的一对,请来的亲友团也是很养眼的一群人,大家跟着仪式的步骤或闹或笑,所有人都很开心。

  宾客里的韩非本来也是面带笑容地看着,在他听到同桌的宾客里有人说“这家挺有钱的,听说是全款买了XX小区的房子,我侄子家也买了那里,不过只付了首付。”“哎呀,能付了首付就不错啦,那里的房子一般人租都租不起”时,他有一怔,而后笑得眸光闪烁。

  这段家常闲话在旁人听来也许没什么特别的,但是让韩非听来却又很不一样了。

  从这段对话里,他忽然想起了张良租房的过程——之前韩非跟作为大夫的新娘聊天的时候,曾提过找室友的打算,新娘当时就建议他把信息发在某个网址上,说自己和老公都会帮他留意。

  既然新郎是张良的同事,那不难想到,刚来本市的张良能在那个网站上留意到他的租房信息,一定跟同事的推荐少不了关系。

  所以,不管他们有没有任何前情,张良都会顺理成章的找到他的房子。 

  他眼波微漾,在喧嚣至极的酒宴中却绽开一个很是宁静的笑容。 

  没想到意外同时参加的婚礼还有意外想明白的收获。 

  原来是这样—— 

  没有什么天意如此的偶然相遇。 

  一切都是有迹可循的久别重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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